■张传捷
“过溪不同音,翻山不同语。”小时候只是听老人说说而已,怎样“不同音”“不同语”并未体会,也不在意。
1988年,我还不到30岁,因工作需要,我奉命调到离老家30多公里的葛坑信用社担任负责人。
初来乍到,人生地不熟在所难免,可我却接连遇到语言沟通障碍问题,甚至弄巧成拙,大大超出我的预料。
葛坑镇与尤溪县坂面镇接壤,方言既不是闽南话,也不属尤溪话,这个闽南与闽中的过渡地带,其祖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方言——葛坑话,让我这个外地“新”人碰到诸多趣事……
一天,我上班。一位中年妇女来到柜面要办理一年定期存款500元,那时还没有强调要出示身份证。
我微笑地问中年妇女:“您好!请问贵姓?什么名字?”
中年妇女用葛坑话答道:“我姓‘徐’,叫××。”
当我存单填好,递给了她,在旁的男客户一看说:“主任,您写错了,她是说姓苏。”我一头雾水,她明明是说姓“徐”,怎会是变成姓“苏”呢?那位男客户解释说,葛坑方言“徐”与“苏”是谐音的。
冬季,是信用社资金回笼的黄金季节。我走村串户与借款人签订催收贷款通知书,冬天昼短夜长,太阳早早就下山了。当我走到一黄姓的借款户家已是傍晚时分,那户居住边远,还未通电,只看他身上背着孩子,好像是田里干活刚回来的。我说明来意,他二话没说,放下孩子,叫老婆:“主任来了,快把‘翁备’带下,‘味精’点来。”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就是签个名吗?带什么“翁备”?点什么“味精”?我以为他是叫老婆找“茶壶(备)”泡茶、煮点心要用“味精”来招待客人,一看,原来那女人把小孩带去,又点来一把竹片照明。我终于明白了,那“翁备”是小孩子、“味精”是竹片。真是自作多情,十分尴尬。
一个无法与当地群众正常沟通、相互交流的负责人,哪能立足当地开展工作?哪能深入群众中去拓展业务?从此,我开始留意葛坑人日常生活的交流、谈话,特别逢四九圩日,有意去观察、去倾听,听不懂就请教,对难记难学的,就用同音字或拼音代替偷偷记在本子上,就像学英语单词那样死记硬背。从简单的单字、双字入手,直至句子,反复练习发音。如:“有”叫“酉yǒu”、“人”叫“nōng”、“姑”叫“gú”、“舅舅”叫“舅翁jiùwēng”、“妻子”叫“lǎomiě”、“苦菜”叫“kǔzhuá”、“吃早饭”叫“侠笨xiábèn”、“吃午饭”叫“侠豆xiádòu”、“吃晚饭”叫“侠咩xiámiē”、“糯米炸粿”叫“叨且dāoqiě”等等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不久,我不但能听懂葛坑方言,还能跟当地人正常交流。后来,方言讲流利了,是李逵李鬼?外人听了真假难辨,甚至有人误为我是葛坑人,更有人戏称我喝了葛坑水,讲话才变成葛坑腔。方言掌握了,用处就大。我在社员代表会、公演电影的金融知识宣传等多次发言,用的都是地道葛坑方言,大家听得入心入脑,也收到预期的效果。
30多年来,我偶尔路过葛坑村,与村民们聊上几句葛坑话,乡音未改,很亲切。前段时间,我再次踏入葛坑,街道空荡,人烟稀少,听几位上年纪的村民讲,葛坑的青壮年都进城了,小孩也跟着去上学,村里所剩无几。我想,这样下去,那独特别趣的葛坑方言会消失吗?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涌上心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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